1. 第 1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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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那个梦。

周密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，但梦里的场景仍旧真实得仿佛身临其境。光线幽暗阴森，空气寒得刺骨，冷意从四面八方袭来。

梦境的视角像是直播镜头，他能看见奔跑时晃动的画面，光极暗，摇曳模糊，时明时暗，来自于远处燃烧的火光。

前方还有个体格高大的男性在狂奔，步伐急促，仿佛在逃命。

周密曾看清过那个男人的脸，高眉深眼，是白人。

他们的脚步声在死寂里隆隆回响，压着彼此的急促而惊恐的呼吸。

就这时，怪异的声音啪嗒脚步声突然从背后响起，有什么东西追来了。

“它来了！”男人低低地急声说，他猛地推开旁边的门，率先冲了进去。

周密的视角在仓皇地摇晃里改变，他看见“自己”也进了屋子，男人随后关上门，他分明很是恐惧慌乱，但关门时动作压得很轻。

门板合上，只发出一声低微的咔哒声。

那啪嗒的脚步声从门后快速闪过，声响交叠，像是有人在用沾水的赤脚奔跑，但它的脚，明显不止两个。

屋子里更加黑，几乎没有光线，周密只能看见门板下方缝隙里的一道亮线。他感觉“自己”在紧张而惧怕的后退。

男人也在后退，他们没有说话，惊惶的呼吸声充斥在周围。

周密听见了“自己”在说话，发出女人压低的气音：“我们得……”

“砰！”门板猛地被撞开，它回来了。

周密睁开眼，每次梦见这个场景的时候，梦境就会在门被撞开的这一刻结束。三年来，他一直没有看清过“它”到底是什么。

但梦里传递给周密的感觉是，“它”非常危险，如同地狱里钻出来的可怕恶鬼。

情绪激烈的噩梦之后，周密再无睡意，他坐了起来。

“周，你又做噩梦了吗？”屋子里响起声音，是个几乎与昏暗屋子融为一体的黑人，他笑着龇出一口大白牙，打趣道，“又在梦里变成女人了？”

周密没好气道：“滚。”

当初就不该把自己做这奇怪噩梦的事告诉他的手下，现在所有熟知他的人，全都知道他经常晚上做噩梦，噩梦内容是无痛变性。

周密没办法让他们知道，这个噩梦最可怕的地方，不是梦境的内容，不是“自己”张口吐出女人的声音，而是噩梦传递给他的情绪。

压抑、诡谲、阴森，充满了被鬼影捕猎的窒息危机感。仿佛稍不注意，就会命丧黄泉。

当雇佣兵这么多年，周密就算上了最危险的战场，也不会有这样可怕的压抑感。

最要命的是，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这种梦。

简陋砖房狭小闷热，只有一张坚硬的木板大通铺，上面还睡着两个人，缅甸人小七和华人林森，都是跟周密出生入死过的战友。

黑人名叫詹姆，他负责前半段的守夜，也就是说，周密压根没睡着多久。

周密看了眼时间，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只睡了半小时的现实。

他拿起烟盒，走到床边，拉开窗帘往外看去。

他们现在中东某个贫穷落后小国的边境，这里电力稀薄，小镇夜里连灯光只有寥寥几盏，荒凉又黑暗。

三天前，周密接到了一个高价任务，要他们去护送一位名叫沃森教授的团队前往s国。

他们约定明天在这里汇合，然后开车穿过边境，进入正在激烈内战的s国，最终抵达位于沙漠的目的地，并在那里给沃森教授当两个月保安。

任务危险又时间漫长，但沃森教授给钱大方。如果能顺利完成，周密好几年内都不用打工了，当然他也闲不住。

他不喜欢自己陷入无所事事的状态，会被一种奇怪又要命的缺失感裹挟。

詹姆也过来要了支烟，吞吐着烟雾问：“那老东西到底去s国干什么，还要呆两个月，真是不怕死。”

周密懒得接话。

他也不知道沃森教授要干什么，他们签订雇佣协议的时候，还签了一份保密协议，不仅要求他们不能透露任何任务相关信息，还要他们闭嘴少提问。

周密彻底没了睡意，守了个通宵。

第二天中午，他们与沃森教授在小镇广场汇合。

沃森教授带了四个人，三男一女，周密多看了其中的一男一女一眼，因为对方跟他一样，都是华国人外貌。

那位女性盯着周密看了好几眼，然后皱起眉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。

沃森教授年过六十，一头发白的金发，神情严苛，看着就傲慢强势，不好相处。

他身旁站了个金发的年轻人，笑着过来打招呼，并大概介绍了一番沃森教授带来的人。金发年轻人是沃森教授的助手，名叫迈克。

那个女性华人是沃森教授的学生，名叫爱丽丝，另一个男性华人名叫周保南，挺热情的跟周密握了个手。

最后一个白人叫阿里。

沃森教授带来了六辆车，两辆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改装越野车，车身灰扑扑的，满是沙尘，两辆巨大的运输货车，还有两辆有些破烂的军车，以及一群穿着皱巴巴军装人。

看来是这两辆军车，把沃森教授一行人送到了这里。

双方简单寒暄后便各自上了车，出发前往边境线。

周密一行人在最后一辆车，开车的是那位阿里，睫毛浓密，褐色眼睛，是中东人。他戴了副银边眼镜，文质彬彬，一身学术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