苗封冷不丁地这么一问，倒是令方笠有几分悚然。
他以神识观察眼前这小子，发觉这小子眼瞳犹如一潭死水，丝毫没有一丝波澜。
方笠沉思半晌，神识传音道：
“世间人杀人，无非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。此事起因，的确也不过一个利字。不过黎家人此番屠村，就全然不为什么利益，只是盛怒之下的报复行为。”
说到底，还不是你们族里的老祖宗，设下毒计，将自己所有族人皆作为弃子，只为了一件宝贝。
方笠心中这般想着，却并未直截点破。他若是真这般说，未免太过残忍。
此刻眼前之人举族死光，不过一日便孑然一身，倒真让他有点感触，毕竟他此刻也是这般无牵无挂的境况。
然后，他便听见苗封低声喃喃道：
“我们苗家杀了这么黎家人，自然也不敢说自己全然无辜。”
“只是，死得人未免也太多了点。”
苗封仰头闭目，眼角垂下两行血泪。
“我那母亲，从未曾杀生，她难道不无辜？苗小蝶，这般傻的丫头，怕老鼠怕雷电，晕血怕痛，她难道不无辜？她们未曾挥起屠刀，为何要受到一般的残忍对待！”
方笠听着他这般喃喃，心中却迟疑起来。
方笠乃旁观者，心中自然清清楚楚地明白，并非未挥屠刀便是清清白白的。
未曾亲手杀人，但是杀人者的刀具，便是她们磨亮的，早上行军之前，这些屠夫的肚子，便是她们喂饱的。之前他们砸锅熔铁，铸炼刀剑，想来也是明白这些刀剑是用来杀人的。
不过罪不至死罢了。
方笠这般想着，安慰着自己，心中却翻涌郁气。
这两族互相攻杀，幕后黑手活得好好的，这些弃子却受到这等残忍待遇。
他心中越想越是郁结。
平素他虽说不是嫉恶如仇，但起码也算是个正人君子。可自他转世而来，做的都是吞人血肉，夺人造化的邪门事情。这已经足够令他心中暗暗煎熬，更何况今日，又让他见了这等事情？
不过方笠此刻也不打算做那伸张正义的侠客。这苗黎两家，互相攻杀不知多少年，这深仇血恨，尤其是他一个外人可以理清的？
此刻，苗封脸上的痛苦神色渐渐平复，他缓缓睁眼，左眼已然血红一片。
“前辈，多谢你救我一命。”
苗封之前抱着死志，自山坡上面俯冲而下，本来就没打算在这些黎家人手底下活下来。
他虽说不过冲杀一番便失去了意识，并未亲眼看见方笠救他，可是略微思索一番，心里也就有了答案。
苗封道完谢，此刻看着那正在疯狂吞噬他族人血肉的那个邪异小鼎，心中虽说还是觉得不适，却再不如之前一般恐惧厌恶。
这小鼎里面的邪祟之物，虽说行事随心所欲，还嗜食血肉，但是真论起来，却着实未曾害过他分毫，最多借助于他施术。
他之前只道这小鼎邪异，令人恐怖，却不料真正令他领略到大恐怖的，还是人。
他还准备说什么，却听见方笠以神识冷冷传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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